来源:东方头条 时间:2020-02-22 00:45:07
《庆余年》播完很久了。
但!
有个人,却一直没人提、没人夸。
明明一直处在话题甚至海报的中央,却因为持续高能了太久……
反而让大家因为习惯了他的强悍,而好像忘记了他。
谁?
陈道明。
陈道明在《庆余年》中演技到底有多神?
01
射箭
庆帝在宫中一般干两件事情,一文一武。
武是打磨箭头,拉弓射箭;文是濡墨执笔,写写划划。
但
不论文的武的,其效用除开遣兴破闷,便是敲打臣下。
大庆国上上下下里里外外,嘴上喊的都是忠于陛下,心里头拨的各有一把算盘,诚如庆帝弓开满月,一语破空:“这朝里朝外的,有几个不欺君!”
第31集,庆帝放长公主李云睿一命,撵出京城,命其回封地。
朝着长公主离去渐远的背影,庆帝向范闲低喝一声:“让开!”
然后拉满弓,觑定长公主背心,面无表情,利落松手,箭去如流星——
“砰”!洞穿挡在两人之间那副铠甲的护心镜。
李云睿背对弓箭,笑着流出了眼泪,果然是“帝心如渊,劝不得、猜不得”……
我想深一点,庆帝射穿盔甲护“心”镜,有没有一点“杀人不如诛心”的意思?
李云睿是长公主,议亲议贵,罪不至死,但敲打必须到诛心的程度,才能震慑到灵魂。
第42集,庆帝再一次敲打侍卫副统领宫典。
宫典:“陈院长对陛下的忠诚,天下无二!”
庆帝不动声色:“天下无二?你回头看看,朕的穿甲箭已经试成了——”
宫典当然“遵旨”转身回头,看到的是高低正斜插着箭头的铁制盔甲,他心惊胆战地再转过身来,看到的却是……
陛下迅捷地抬起双臂,张弓引箭,瞄准自己。
庆帝:“你还想说什么?”
宫典握紧双拳,闭目大喊:“庆国万岁!”
庆帝:“睁开眼。”
宫典紧张地睁开双目——
“嗖!”的一声,箭去流星!然而并没有心窝一凉,箭不知飞到哪里去了!
庆帝:“为什么不躲?”
宫典:“陛下没有下令!”
庆帝微微颔首:“庆国若想万岁,不光靠朕,还要靠你们这些忠臣。”
宫典双膝一软,跪倒在地。庆帝:“平身吧!”
两次射箭。
同样是敲打,同样是射箭,具体处理却有不同,但不论射中不射中盔甲之心,却都射中了臣下之心。
据剧组透露,陈道明接演庆帝时,与编导探讨如何让人物更丰满立体,编导建议给庆帝加上爱摆弄天文仪器的爱好。
陈道明大手一挥:“要不射箭吧。”
就现在演出效果来看,射箭的确生发出颇多妙用,让庆帝的戏份更耐咀嚼回味,恐非其他道具如浑天仪可及。
譬如射向李云睿后心的一箭,如果要咀嚼,还能咀嚼出两层意思:
一是割袍断义,这一箭射在君臣而兼兄妹之间的距离,便是情分已绝;
二是恰好因为射出了这一箭,表示这个情分即便已绝,那也是君臣兼兄妹的特殊情分——
换一个人,换其他臣子,庆帝也许根本就不会打这一声“招呼”,杀便杀了。
再有,庆帝是武勇之君,如果说宽袍大袖、深V造型、鬓发凌乱,体现人物魏晋风度(北齐南庆历史背景虽然虚化,但大体定在两晋南北朝)。
那么,武士装劲装结束,气凝丹田弓拉满月,便是相对于“一弛”的“一张”,彰显人物尚武之风。
——
很难想象一个文弱靡靡之君,能掌控这片天下、下好这盘大棋、操控那么多硬扎人物于手掌翻覆之中。
这也是陈道明提出的“射箭”这一设计胜出于编导提出的“浑天仪”,奥妙之所在。
演员的表演其实不只是被动地完成编导的指令,更重要的是创造性地补编导思虑之未足。
陈道明就是一个非常具有创作者思维的演员。
他给史航的短信中言及自己的“表演前准备”:
每个戏开拍前我都会根据剧本勾出很多人物的图像,寻其神、形、态、饰、物,找准确后再按其表演还原。
——“饰、物”就是道具的范畴。
事实上,陈道明亲手设计角色特色道具,其例俯拾皆是:
《二马》。
制片人之一曾日华透露:“他(陈道明)一会儿找化妆师,交谈化妆定妆的细节,一会找服装师比划各种服装设计的方案。”
《黑洞》。
饰演聂明宇妹妹蕾蕾的袁立,在自传《正午时分》中透露,“剧中的密室和道具枪也是陈道明设计的。而聂明宇的衣服也都是陈道明自己的。他对角色的投入之深绝非一般人可比。”
《冬至》。
陈一平的魔笛、日记、围棋,也都是陈道明为所演人物添置的特色道具。
道具设置,还要通过服化道之变化,不露声色地折射人物性格情态之变化。
陈道明曾解说部分观众质疑的他在《康熙王朝》里的“康熙坐没坐相”:
我想把康熙的后宫跟前宫分开。 以往的电视剧,帝王的后宫和前宫生活,皇帝都是一个姿势,一个状态,这皇帝太累了。 皇帝在后宫的时候,他是属于天无二主的人,应该是想干嘛就干嘛的人,他可以在接见大臣的时候正襟危坐,他也可能到了后宫席地而躺。
陈道明区分“帝王的后宫和前宫”,除了姿势状态的“正襟危坐”或是“席地而躺”之外,还有服装和造型。
《庆余年》中庆帝在后宫中宽袍大袖,额上飘垂着几绺头发,衣着装束随意;
一旦出了后宫,不论是在太平别院召见范闲,抑或是在前殿宴请庄墨韩主持诗酒大会,都是装束整齐头发一丝不乱。
甚至,即便在后宫的深V造型,也有深浅之分。
张若昀和李纯在李佳琦直播间爆料,庆帝爱穿深V也是陈道明自己刻意设计的。
剧组人员给庆帝设计好深V戏服之后特意拿着衣服给陈道明看,问“深成这样行么?”
没想到陈道明回复:“还可以再V一点”。
张若昀还说,庆帝有两套深V戏服,一套体现大慵懒风,一套体现小慵懒风。
如果说以前陈道明给角色加持特色道具,是静态的,不流动的。像《黑洞》中的密室和手枪,白色口罩和黑皮手套。
《庆余年》中的射箭,便动态、流动了起来。
这意思不是箭是活动的,而是庆帝一直在创制、改进穿甲箭。
第31集之前那箭头都是不破甲的。
好似这铁制盔甲,便是长公主李云睿,便是她一手紧握的内库财权——
终于从她手中拿回,将她撵回封地,便是长箭贯甲、获得决定性胜利。
庆帝的一次次打磨箭头、改进弓箭、拉弓射箭,便是他惨淡经营这盘“逼妹夺权”棋局内心筹谋的形象化喻示具象外现。
02
台词
如果说借助道具的外放演技显而易见,纯靠台词的内敛演技就需要细细品味了。
第27集,大殿诗会,范闲把北齐文坛宗师、重要国宾庄墨韩气吐血。这有辱庆国正常邦交礼仪的“国际形象”了吧?
原著作者猫腻忽略了这点,原著中,庄大师都气吐血了,北齐连个太医都不传。
这处疏忽,剧集补上了。
但从怎么传太医,导演和陈道明在拍摄现场有过探讨。
导演说:“先是他吐血,你是起来喊,叫太医!”
陈道明说:“我在那儿嚷嚷,‘赶快叫太医!’感觉不对……(应该)公公嚷嚷,他一嚷嚷我就走了。”
最后剧集的呈现,陈道明的处理是“不言一语,尽得风流”,既没有原著中写的全然不顾庄大师死活,也没有反应过度。
他在乱成一锅粥的当下,不言一语起身便去。
既是皇帝的身份自重,也是知道太监们自会张罗的自信。
无声之中,帝王之象就出来了。
第10集,梅执礼断案不公、站队太子,被宣召进宫面圣。
这段戏,陈道明和李建义两位老戏骨的大段台词戏表演,可谓是《庆余年》全剧第一演技大赏盛宴。
陈道明的台词念白往往不是“干念”。
他善于借助道具、配以肢体语言,造成立体综合的视觉听觉交融的表演效果。
开头,庆帝始终伏案走笔,并不抬头。
怀着心事的梅执礼进殿,坐也不是站也不是。
一直抻到梅执礼慌了,庆帝才停笔,皇帝想起了什么似的抬眼:“哦!你爱喝蜜浆?”
明面上是皇帝关心臣下,连臣子的小确幸都知道;但皇帝关心臣下可以关心到这么具体而微,臣子敢不恐惧?
本场戏,借庆帝执笔书写,有效地避免了皇帝听梅执礼说话时表情动作单一的问题。
他的肢体语言,则手势何时往前送,何时往回收,何时身躯前探,何时双手拄案,眼皮何时一翻,都是有讲究的。
把人抻慌了之后,皇帝笑意盈盈,温言惓惓:“今日不论君臣,只算故交。”
字面意思当然是温谕,但天子要跟你论故交,那就不能论君臣了,是不是强制退休的婉转词?
梅执礼战战兢兢接过酒杯,又战战兢兢坐下。
皇帝不紧不慢:“记得初见之时……看现在,你也两鬓斑白了。”
梅执礼:“当年,臣只是虚职一个,若不是陛下重信,哪有今日……”
皇帝突然提高音量:“你还记得!”
什么叫帝心如渊,平地生澜?
梅执礼好不容易以为陛下真的要跟我共话革命友谊追忆逝水流年了,从哪知一霎之间,气候陡变,从春天直接到冬天。
梅执礼当然只有表态:“臣记得!若不呕心沥血,怎么对得起君恩!”
皇帝感慨一声,脸仍带笑:“往事历历,恍如昨日。朕总在想,君臣一番,总得有个善始善终。”
说话间嘴一抿,眼一闭,然后一睁,眼皮往上一撩,双目精光直视。
梅执礼本来又庆幸是不是从冬天又进了春天,陡地一激灵!我去这皇帝玩儿过山车么!不带这么吓唬人的!杀不杀给个痛快话好吗!
皇帝继续:“只可惜呀!事(重音),往往不从,人愿。”
台词断句如鼓点短促,重重击打在老臣心,不露痕迹接入正题——你审案不公,竟然公开站队太子。
梅执礼哪还坐得住,哭倒在地。
皇帝不动声色,故作迷惑:“聊着聊着天,怎么聊起罪来了?何罪之有啊?”
梅执礼当然明白皇帝在装糊涂,事到如今只有认罪求生:“我不该审范闲……”
皇帝应声而问:“你作为京都府尹,当然该审。”
此处,陈道明处理台词时接续紧促,预示着接下来的暴风骤雨。
梅执礼为己辩白:“公堂之上,太子驾到,臣乱用刑法,乱了分寸……”
皇帝紧促接话:“东宫驾前,你很难办,朕,也能理解。”
语重心长的样子,配合着点头垂首。梅执礼刚要以为又到春天了,皇帝继续:“当年你第一个奏章,曾经写着,为臣最重要之道是——”
梅执礼接招迅捷:“忠!陛下,老臣对陛下的一片忠心,日月可鉴呐!”
必须一提的是,这场《庆余年》最精彩的台词戏,原著中并没有,完全是剧集主创们的加工再创作。 我是肉叔的分割线
荞麦花开分析完,也该肉叔絮叨两句了。
我们整天说“神演技”,到底什么是神演技?
肉叔自己的感觉,是:
合乎正常逻辑的肢体动作,合乎真实情感的情绪表达,合乎现实状态的气场流露。
黄渤聊陈道明的演技:
他技术也很多,你也知道他在设计,在做。 但是他演得就好,身上的个人魅力,足够把你牢牢地摁在那儿。
说到底,是一种让观众赏心悦目,甚至不忍走神的舒服。
而非傻不愣登毫无技巧的……炸裂。
炸多了就成“小时代”了。
郝蕾曾经在采访中对现在天天吹嘘的“炸裂式演技”嗤之以鼻:
非常可笑。所有所谓的大的爆发力,都是你一个戏剧学院大二的时候应该做到的。
我们今天一个成熟的演员,还要拿大学二年级都不是四年级的一个成绩,拿出来炫耀和作为标杆吗?
现在的演员类似演一些古装或宫斗剧,都特别愿意演一个“疯子”。
我不知道是谁教他们的,前两天我还在朋友圈骂,难道试图演一个“疯子”就会显得自己很有爆发力或是所谓的演技吗?
不是这样的,它一定是有出处的。
这几句话,陈道明在《庆余年》中看似波澜不惊,却平地生雷的射箭、敲打,就是最好的证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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